63 第11章 万更/跑路跑路-《我死后屑男人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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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上的血已经干了,竹内春却没有余力去擦拭,洁癖的心性早在多方磋磨下消失殆尽。他无力地倚在墙角,寺庙的墙修的极高,窗户在高处,他在地上只能仰望。

    夜色渐渐黑了,混混沌沌睡着又醒来,直到第三日他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了,突然一个馒头与一碗泉水出现在门下。

    竹内春隔着门扉艰难地咀嚼起食物,勉强果腹后他将两只碗累在一起递去。

    从狭小的窗口探出一只手。

    指头白皙圆润,大拇指的骨节处有一颗颜色极深的痣。

    那手拿走碗,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竹内春怔然许久,忽然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不是他的情绪,是体内残留的那些记忆影响到了他,望着高高的窗户,他无声念了句母亲。

    这之后她每日都会来,有时候带的馒头,有时候只有两块精致的糕点。

    而竹内春每一次都会与她郑重道谢,除此以外的事绝口不提——母亲的日子已经够难了,如果告知了旁的,她的境地只会更加艰辛。

    说来说去一开始皆由佐佐木一族内斗引起,只不过谁都没想到竟牵扯到了两面宿傩。

    地板上用木条画的“正”字停在第十四笔,母亲再没来过,竹内春又饿了两天,几近昏迷时听到一片哄吵声。

    等男男女女的声音平息,柴房门终于打开了。

    天光刺目,一片混沌下他听见“死期”、“火烧”、“熄神怒”、“一举歼灭”等字眼。

    不怪他没礼貌,主要是谁能扛住断粮的折磨,身体一晃,终是彻彻底底昏了过去。

    这一昏他竟梦见了原主的过去。

    梦里原主的母亲尚年轻,貌美的她出身寒微,有着一颗只嫁心上人的决心——总算知道阿橞那股莫名其妙的傻劲从何而来了。

    佐佐木春出生后,面对先天术式与无穷咒力的儿子父亲狂喜不已,横扫千军的架势坐上了家主位。

    可惜未来继承大任,带家族步入辉煌的儿子是个三步一喘气的病秧子。

    有无穷的咒力又如何,恐怕连劈个柴都不一定抬得起斧头。

    族内人人都拿有色眼镜看佐佐木春,更有旁系的子弟说他好命,就可惜是个废物。

    母亲夜夜落泪,从失意中振作起来,再不奢望他有多长进,只严令他要孝敬长辈,不可出错,不可做背叛家族的事情。

    佐佐木春也确实谨记她的话,从来不过问父辈的事,交到手上的任务做好最好,除此之外守着自己的院落,没有多少野心。

    奈何别有用心的大有人在,归根到底皆是权益相争,他们不过是权力的牺牲品。

    数月的磋磨,时节不知不觉迈入了夏季。

    竹内春是被烫醒的,大地经太阳烘烤发出一股难闻的焦味,视野内一片苍白,许久待那阵刺目散去他看见身前围满了人。

    形形色色、密密麻麻看不见尽头的人,再低头,原来身体被捆在了木头上,脚边还堆着易燃烧的柴。

    显然这就平息神怒的方法了。

    从闹哄哄的人群中他看到不少族人。

    从前尊敬的长辈,亲切的随从,还有不停向他讨教咒术的弟弟、妹妹们如今个个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父亲死了,母亲孤苦无依,这群族人倒比诅咒更像诅咒。

    要死了啊。

    这次的死法多少有点惨烈。

    被活活烧死怎么想都好痛苦。

    “系统。”

    “呜——春春要不你找根木头撞死吧?”

    竹内春随它开玩笑,“这死法也挺新鲜,我记上了。”

    系统默了,接着大哭不止,“我没有开玩笑!”

    “我也没有。”

    他说的极其认真,好像真考虑起了如何将其实践。

    直到太阳西斜还是没人点火,竹内春被日头晒得心跳加速,思维腾空又落回原处,汗如雨下,肮脏又发臭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几经折磨下从不言死亡的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结束一切的想法。

    视野渐渐模糊,这时有人举起火把朝他走来。

    是原主的叔伯。

    神情不见心软,仿佛对待随手可刃的牲畜。

    竹内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人走近,或许是他的形象太过可怜,对方于心不忍地说教起来。

    “你何苦如此?”叔伯道,“就因为小辈说你比小娘子还不如,便怀恨至今与诅咒之王勾结置京都的阴阳师和全族上下于死地,春,你这是何苦?”

    高高在上的说教姿态,可有又有谁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和人心难测?

    竹内春睁着猩红的眼,没有恨,仅仅阐述事实,“咒术家的宝卷……您可知如今在哪?”

    叔伯神情一变,“你……”

    “做什么,赶紧放火!”

    长老严厉地大喝令叔伯浑身一激灵,正要解释又惹来族内同胞的埋怨。

    脸色几次变幻,叔伯终是冷下面,冲他道了声抱歉。

    对不起了,春。

    去地下陪你父亲吧。

    火把伸进一堆木柴中,灰白的烟气熏得竹内春睁不开眼,没一会咳嗽起来,散开的衣服露出瘦成皮包骨的身体。

    直到最后也没能见一面原主母亲。

    忽然变故徒生,叔伯身上竟燃起了大火!他惨叫着扔开火把朝长老跑而去,百姓们被他的样子骇到,大叫着纷纷跑远,然而佐佐木的咒术师们将武器树立身前,神情全然冷漠。

    因为知道那火非同一般,普通的水是浇不灭的。

    除佐佐木外还有几名来自京都的阴阳师,其中有一位是安倍的弟子,他手下的年轻人正要上去帮忙,叔伯的惨叫却突兀地消失在空地上。

    几息间他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身上的火却没有熄灭,熊熊烈焰下双眼瞪得极满,怨毒地看着佐佐木一族,仿佛在说,我将永生永世诅咒——

    轰隆一声天空出现重重乌云,数道紫雷隐隐卷裹其中。

    竹内春无法动弹,方才的烟星子成功挑起火焰,浓烟滚滚下看不清那些人的神情,只知道他们个个如临大敌地抓起武器。

    两面宿傩还是来了。

    等到现在才出场,其意味可想而知。

    ——不过是看他的笑话罢了。

    用明确的事实告诉他不被世人所容的境地。

    呼吸声渐弱,竹内春感到无比疲惫,或许不用等木柴烧起来他就已经死于心力衰竭。

    浑浑噩噩的听见爆破接连炸起,有利风夹卷飞刃朝他冲来,咚一声,擦脸钉在了木头上。

    大火终于燃起来了,没一会冲天落下一道冰刃,将重重大火凝住。

    竹内春忘记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只记得两面宿傩双手插兜俯瞰他的模样。

    男人身上全是血水,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阴阳师们伤亡惨重,知道不敌后纷纷撤退保命,两面宿傩没有追击的打算,冰墙破开,他立在竹内春面前,说:

    “抬头,看着我。”

    竹内春没有力气抬头,于是他的下颚被人狠狠捏住。

    四目相对,对他的凄惨样两面宿傩的神情有一瞬暴戾,眨眼便恢复面无表情。

    “你看,人类就是这样。”他道,“还想要他们拥有正确的死亡?”

    他竟然记得那时屋檐下的酒后之语。

    好想笑啊可提不起力气,此刻他连睁眼都难,只能用气音说:“要……”

    “嗯?”

    声音太小,宿傩凑近他,毫不嫌弃咒术师身上的臭味。

    看见对方如此凄惨的样子却并有生起多少愉悦的情绪,有些烦,仿佛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坏了的不悦。

    “我能理解。”

    理解?真是个笑话。

    “活菩萨?”宿傩嘲讽他,“还敢跑?”

    这是第几次了?

    粗略算起有三次了。

    两面宿傩盯着他,见人不吭声,张手捏住他的脸。

    瘦了,脸上的软肉成了一张薄皮。

    “说,还敢不敢跑?”

    竹内春却死都不肯说话。

    宿傩受不得他这死倔的模样,松开手嘴不禁门把的嘲讽他,“一点药粉就能让我睡着?”

    “咒术师,你是不是太小看人了。”

    目的达到了吗?

    虽然过程艰辛,但竹内春的目的到底达成了。

    两面宿傩愤怒却不自知,像无头苍蝇一样拿最狠的话去攻击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心。

    实际上,倘若宿傩温柔些,竹内春的那层防线会松动些许,毕竟他从来吃软不吃硬,性格又轴。

    “里梅。”

    随着一声呼喊,捆紧竹内春的绳子被里梅的冰刃割破,两面宿傩抱起他,只觉轻得像一片薄羽。

    他不喜欢死气沉沉的咒术师,脑海里多浮现的是他作乱,缠着他干着干哪儿的模样。

    为了令他恢复些力气,张口说:“那草编的兔子有点意思。”

    什么草编的兔子?

    忽然竹内春心中一凛,他仰头,天光灰蒙,四面狼藉里有人类的尸骸,更有咒力砸下的大坑,碎石飞溅两面宿傩抱着他如履平地般走过。

    “我不喜欢你抱别人。”似感应到他的目光,粉发男人低头,面无表情道,“幼崽也不可以。”

    竹内春冷着脸,难以置信地抓紧掌下的衣料,“你做了什么?”

    “杀了。”

    “……”

    “把你认为该拥有正确死亡的人都杀了。”

    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宿傩的神情中不见一丝波澜,“我为什么要救你?真是个废物。”

    明明拥有无尽咒力却甘愿被人欺辱。

    可他并不讨厌咒术师这一点。

    归根结底,正因为那无用的善良给了他们接触彼此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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