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爱上了你-《终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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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润讶然的看着丛雪薇,哈哈笑道:“我蝶润聪明一世,却没想到栽在你这样一个蠢女人手中,轩王爷想要对付皇上?!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不回去问问你的夫君,如果没有轩王爷,他可有如今的天下?他不过是一个庸才!你们想要对付轩王爷,就是在对付整个大兴王朝,如果你们敢对轩王爷有任何不妥,这天下的百姓定会随时造反,你们也休想再阻拦乌蒙国的野心!”
丛雪薇盯着面前的女人,冷冷的说:“蝶润,司马逸轩伤害了丛王府的人,他害得惜艾没有了一生的幸福,也害得意儿嫁不得她从小就喜爱的司马溶,他让她们姐妹二人反目成仇,这一切的一切,我如何视而不见,这世道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一心对付我,甚至帮助司马澈用药对付我,如果没有惜艾发现的早,只怕我早已经死得不明不白,我如何放得过你,就算不为任何人,我也不会让自己白白被人陷害!”
蝶润漠然的说:“为了你坐到如今的位子,你们丛府用了最卑鄙的方法,害死了司马澈的母亲,如你所说,他岂会白白让人害了自己的母亲?!他对付你,实在是太过应该。这事也就是司马溶还不知道,否则以司马溶的性格,他岂会轻饶了你,你倒是说说,在皇上心目中,是你重要还是他的儿子重要?!丛雪薇,你要记得,你不可能再有生育的可能,不错,司马澈下了药,让你小产,但是宫中的御医却对皇上隐瞒了此事,除非你可以再有机会生下太子,否则,总有一天,会有一位太子成为新的皇上,不论是谁做了皇上,都会记恨于你,因为是你的出现,使他们中的人或者失去了母亲,或者自己的母亲失了宠爱,日日呆在冷宫里无人答理!丛雪薇,除非你可以让皇上长生不老,否则,终有一日,就如丛意儿所说,这宫里永远没有胜者,也没有败者,今日我败了,改日阶下之人就会是你!”
丛雪薇没有说话,蝶润说得不错,那个平日里温和安静的司马澈竟然可以如此的冷静的一步一步的让她落入陷井中,如果她对皇上说起此事,皇上可会相信?就算皇上相信,可会处置司马澈?她没有一点把握。
“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可以让皇上有任何的不妥,我到要看看是皇上如今坐在位子上更让百姓们顺从还是司马逸轩他更能左右这天下百姓!”丛雪薇冷冷的说,“如今没有外人,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我就可以让皇上下诏书,派人去围了轩王府,罪名就是:轩王爷使用美人计,让一个乌蒙国的女子假冒青楼女子的身份接近皇上,引诱皇上,幸亏皇上坐怀不乱,发现了这一切,念在轩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暂且不追究轩王爷的责任,但是要削了他的王爷称号,贬为庶民,立刻搬离轩王府,永世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蝶润静静的看着丛雪薇,突然用哀求的声音说:“这些事情全与轩王爷无关,如果我告诉你所有,你可否肯请皇上不要为难轩王爷?”
丛雪薇冷冷的说:“如果你早这样,何必要让我如此费了功夫!”
“我这儿有一件信物,你拿着这个信物,就可以联络上乌蒙国的人,可以从他们口中知道所有的事情。”蝶润伸手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件物品,准备递给丛雪薇,刚一抬脚,突然手捂胸口,脸色变得苍白,似乎随时要死过去般,语气虚弱的说,“对不起,可否请你前行几步,我把它交于你,请你和皇上说说,这所有的一切,真的与轩王爷无关。”
丛雪薇走到铁栅栏前,抬手去接蝶润手中的物品。
蝶润突然轻轻一笑,唇角流出血来,好象抬手去递手中的物品,却从袖口里一道银光闪过,一枚银针深深的射入丛雪薇的胸口,不见血溅,只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出现在银针所刺位置处,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与此同时,蝶润脸色苍白,也一下子跌倒在冰冷的地上,仿佛用尽了所有的气力。
丛雪薇全无声息的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表情,胸口仿佛撞在冰山上,整个人从心脏冰冷到全身,麻木,僵硬。她没有倒在地上,但整个人仿佛石雕般动弹不得。她小瞧了蝶润,就如蝶润也小瞧了她,她们彼此的战争代价就是彼此伤害了彼此。“你做了什么?”
蝶润整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上带着一份安慰的微笑,静静的说:“可惜轩王爷废了我的武艺,否则,我可以做得更好,不必欺骗你过来才可以得手。虽然如此,我仍然可以得手,真是上天有眼,你告诉你的皇上,那个愚蠢到家的男人,如果想要伤害轩王爷,我就算是变成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中了我的毒,这种毒,就算是乌蒙国皇宫里的药师也解不得,它会让你慢慢的变老,变成一个丑陋不堪的女子,这种药毒性极大,作用也极大,在乌蒙国也算是禁药,轻易用不得,而且极是珍贵,用在你的身上,多少有些可惜,我原本是想用在丛意儿身上的!要想药性不发作,除非有我配制的解药。而且,麻烦你给你的皇上带个口信,如果轩王爷有任何的不妥,他就会知道宠幸我的后果是什么,对于我不爱的男子我是心狠手辣的女子,为了避免后患,我在与他亲热的时候已经在他身上下了毒,如果他做了令我恼恨的事情,后果就是他成为一个废人,你告诉他,如果他不想成为一个太监般的男子,就最好不要招惹我!”
丛雪薇呆呆的看着面前脸色苍白却面带微笑的女子,心里头一阵阵的发冷,说不出的害怕。这样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怎么会有着如此深重的心机?如此的不相信别人,为自己早早的做好安排,以避免发生对她自己不利的事情?
“走吧,你的武艺还不足以应付我的毒药,司马澈善良心软些,他只是慢慢的让你中毒,并没有打算立刻要了你的性命,最后也只是让你伤痛到老而已,但是,我却不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如果别人伤害了我,我就会加倍的还给他!”蝶润面带疲惫之意的说,“而且我也累了,我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但是你要记得,如果轩王爷有任何的不妥,我会让整个皇宫乱做一团。我会让皇上哭着喊着来找我,没有我就不会有他,丛雪薇,我蝶润说到做到。你最好是相信。走吧,立刻在我眼前消失!”
轩王府,大门上的灯在风中晃动不止,这场风雨是越来越急,冬日的味道是越来越重。大门外五百米处,皇宫的侍卫列成一片,紧紧的围着整个轩王府,纵然如此,每个人的脸上还是面带恐惧之意,似乎不远处的轩王府藏着可怕的东西。
司马逸轩看着放在桌上的诏书,来宣诏的太监虽然是皇上身边的人,但他可不傻,他可不敢让轩王爷跪在地上接旨,他是乖乖的把诏书交给了司马逸轩,让司马逸轩自己看的。皇上的旨意,不论是真是假,对于司马逸轩来说,几乎是完全没有作用的。但是,能够这样对待司马逸轩,皇上也是下了狠心的,太监公公知道,皇上对轩王爷的忌讳是时日已久,早就想着有机会除掉轩王爷的,但是,轩王爷的威望,和他的权利,他还是不想得罪的,就算是轩王爷被削为庶民,他还是觉得恭敬些没有坏处。别的不说,若是轩王爷一个不高兴,只怕是抬抬手指头,就会送他见了阎王!
“蝶润她在何处?”司马逸轩冷冷的问,“皇上把她如何了?”
“她,她被关进了大牢。”太监吓得一哆嗦,不晓得为什么,司马逸轩只是面沉如水,就已让他心惊肉跳。
“本王要立刻见到她。”司马逸轩不容置疑的说。
太监硬着头皮,喃喃的说:“王爷,这,这,皇上,皇上——”
司马逸轩根本不理会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甘南立刻紧跟上,用眼神示意甘北留下,丛意儿还在休息,这件事最好不要惊动了她,免得她为王爷担心,好不容易才回到王府,和王爷聊了好半天的天,才去休息不久,皇上就生出这些事情来,真是够可恶的!
甘北明白甘南的意思,安静的站在原地,盯着太监,看着汗如雨下的太监站在原地浑身哆嗦不止。
外面围成一团的兵士没有人动一下,眼看着司马逸轩和甘南骑着马从他们众人眼前飞驰而过,大家自觉的让出道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反应,就好象并没有人从他们眼前消失一样。
皇宫中,恼怒的皇上一拍桌子,大声说:“眼里真没有朕了吗?!竟然视朕的兵卒如同不在,简直是太过猖狂,这大兴王朝毕竟还是朕在做皇上,他,不过是朕的一个兄弟,竟然眼中无君!来人,立刻派弓箭手到大牢里去,只要他一去,立刻用箭阵围住他,纵然他有着天下最好的身手,也敌不过众人之箭,若是他敢再做出更出格的事,立刻替朕除掉这个逆弟,朕自然会诏告天下!”
丛雪薇站在皇上的身后,捂着胸口,觉得憋闷的喘不过气来,派人去二太子府里请丛惜艾过来,竟然说二太子妃不在家,回丛府娘家还没有回来,只得再派人去丛府请丛惜艾立刻回宫,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些奴才办事真是可恼!
司马逸轩带着甘南直接到了大牢,躺在床上正在休息的蝶润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刻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能够再见到司马逸轩,对她来说,就如同做梦一般。“王爷,蝶润——”
“你怎样了?”司马逸轩看着面色苍白的蝶润,直接问,“你到底是个聪明的人还是傻瓜一个,本王虽然废了你的武艺但并没有伤害到你,你完全可以过平凡幸福的日子,何必赌这口气。”
蝶润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胸口隐隐做痛,刚才那根银针射出用了她太多的气力,她已经伤了元气,如今说话都觉得气喘,她努力平息自己起伏的脉搏,微笑着说:“蝶润配不起王爷如此疼爱,是蝶润太傻。蝶润对不起王爷,如果没有王爷,就不会有蝶润,但是蝶润还是做了对不起王爷的事情。蝶润跟了皇上,并不完全是因为王爷的缘故,蝶润,蝶润有件事情瞒着王爷,蝶润其实是乌蒙国的公主,我是蕊和萼的姐姐,但并不是一母所生,我的母亲是青楼女子,被我父王宠幸后生了我,但是我却被父王丢在青楼门前,幸亏遇到王爷您救了蝶润,教了蝶润一身武艺,可,蝶润却还是做了不该蝶润做得事情,蝶润接近皇上确实是有目的的,但是,这一切真的不是因为王爷,而是,而是,蝶润因着自己是乌蒙国的臣民,所以,所以,才会如此。”
司马逸轩轻轻叹了口气,淡淡的说:“就算如此,你也不必搭上自己一生一世的幸福来成全一个国家。本王知道你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就算你是乌蒙国的公主又如何,你在本王眼中,就是只是蝶润,但是,本王却不喜欢你的聪明,你总是用你的聪明伤害到你自己,本王原本希望你可以从处罚中得到教训,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却仍然是自作聪明的进了皇宫,你可以顺利进入皇宫,本王就已经晓得你不是你表面上看来的这般平常。”
蝶润低下头,眼泪止也止不住,一心的委屈,一心的后悔,“王爷,是蝶润对不起王爷,害得王爷替蝶润背这些个罪名,皇上他有没有为难你,听丛雪薇说,皇上要将您削为庶民?!他有没有对付您?”
司马逸轩没有回答她。
蝶润看向甘南,甘南犹豫一下,轻声说:“皇上派人围了整个轩王府,我们来的时候,轩王府已经被围成水桶模样。”
蝶润一着急,竟然呛出一口鲜血,喘了好半天,恨恨的说:“就知道他是个不守信义的家伙,我定不会饶过他们!”
听得有人声嘈杂,忽拉拉的进来许多的官兵,将轩王爷一行人围在中间,全是劲装的弓箭手,箭在弦上,随时可发,密密麻麻,铁定是要等轩王爷出手后立刻齐发射死他们主仆二人。
“你们!——”蝶润差点昏过去,哭着说,“王爷,您何必来看奴婢,奴婢是罪有应得,您,您,皇上他他,他要如何!——”
司马逸轩眉头微皱,淡淡的说:“你们要如何?”
领头的一位犹豫一下,轻声说:“王爷,请恕在下无礼,是皇上亲自下得命令,请王爷速速回王府,若是王爷再有任何对皇上不敬的举动,皇上就让在下吩咐兵士们弓箭齐发,先斩后奏。”
蝶润大声喊道:“你们此时去通知皇上,如果王爷有任何的闪失,蝶润定会让皇上他生不如死!告诉皇上,我已经在他身上下了毒,不信的话,他可以试试,如果半个时辰后他没有任何感觉再来找王爷的不是,否则,就不要自以为是!”说话间,唇畔鲜血流了出来,面色愈加苍白起来。
所有的人眼光齐刷刷的集中在蝶润身上,一个女子竟然敢给皇上下毒,真是活够了!但是,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丛意儿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司马逸轩一身的鲜血与她告别,微笑着嘱咐她要好好的活着,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竟然吓出了一身的汗,额头也细细密密的流出汗来。她坐在床上平息了半天,才平静下来。跳下床,刚要冲出去,发现自己衣衫有些不整,坐到镜前收拾,手竟然微微的颤抖。
突然,发现窗外火光冲天,现在还不到天明时分,因为下雨,外面天色还是很暗的,突起的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轩王府。甘北从外面冲了进来,说:“丛姑娘,快些离开这儿,皇上派人在轩王府外堆满了柴草,点起了大火,在下得立刻疏散此处的人们,他们都有武艺在身,应该可以闯得出去,您,您快去太上皇那儿,这儿有可以通到那儿的秘道,您,快些离开。”
“逸轩呢?”丛意儿睁大眼睛,出了什么事情,皇上是怎么了?
“王爷,王爷去大牢看蝶润姑娘了,她被皇上关进了大牢,皇上说王爷用美人计引诱皇上,要削了王爷的称号贬为庶民,如今还没有回来。”甘北知道此时隐瞒不得,只得说出实情。
“就算是贬为庶民,也不会生出火烧轩王府的事情,定是出了什么别的事情,否则皇上不会冒此风险针对逸轩!”丛意儿微皱眉头,说“我要去大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丛姑娘!——”甘北焦急的说,“不行,您还是快些离开吧,外面围了无数的官兵,您要是出去就太危险了,要是王爷知道您冒险去看他,会生在下的气的!”
丛意儿并不理会甘北,身形一动,已经出了房门,匆忙之间竟然没有做任何的避雨准备,冒雨纵身上马,冲出轩王府,那马也精灵,看到门外冲天的大火,竟然全无惧意,一声长嘶,纵身跃过火堆冲入人群。一阵热浪扑面而至,被抛在后面。
丛意儿在马上高声说:“我是丛意儿,现在要离开轩王府,出面阻拦故里休怪我剑下无情!”说话间,一把长剑脱鞘而出,火光下寒光逼人。
有箭射来,听见有人高声回答:“请恕在下无礼,皇上亲自下令,任何人不许离开轩王府,如果出来就乱箭射死,在下知道您是丛王府的千金,也是未来的轩王妃,但是如今皇命在身,由不得我们,请丛姑娘还是回去吧,如今轩王爷已经被削为庶民,您还是呆在轩王府里,等待皇上的处理吧。”
丛意儿眉头一皱,手中长剑一挥,射来的几枝箭掉落在地,她也不说话,长剑在手,竟然要硬闯出去,围上来的官兵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才好。正在此时,轩王府里冲出些人紧紧的跟随在丛意儿的身后,手中各自带着兵器,保护着丛意儿向外冲。
围攻的官兵知道,轩王府里面的人全都是武艺出众的人儿,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奴婢也都有着不可小瞧的武艺,再加上并不想真的得罪轩王府的人,毕竟平时大家也是见面有说有笑相熟的人,所以,大家下意识的退让出一条路来,甘北带领府中几个武艺出众的人保护着丛意儿冲出了重围,直奔大牢方向而去。
这是她二次来这个地方,却比上一次热闹了许多,许多的官兵呆着,全都是劲装的弓箭手,密密麻麻的,让丛意儿的心立刻沉了下来,她几乎是骑着马冲进了大牢内。
和大牢外面的热闹相比,大牢内却是寂静的,所有的官兵全都站在大门处,远远的看着关着蝶润的大牢,隐隐传来的哭泣声让丛意儿的呼吸几乎终止,她的脑子是空白的,直到到了牢前,她才下意识的跳下马,呆呆的看着牢前,悲痛欲绝的甘南和蝶润,甘南抱着双眼紧闭的司马逸轩,完全无视自己也受了伤,而蝶润早已经哭哑了嗓子,一根箭,正中司马逸轩的胸口,鲜血浸湿了他的衣服,触目惊心的展现在丛意儿面前。
她突然觉得,呼吸是如此的困难,困难到她随时可以窒息过去,她的脑子里全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内容,只是奇怪,为什么司马逸轩不睁开眼?为什么不看她?他什么时候无视过她的存在?就算是刚刚见面的时候,他也存了心注意着她的存在!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跪在司马逸轩身体前,伸手去握司马逸轩的手,冰凉,完全没有温度,握在自己手中,紧咬嘴唇,咬出血来,却不觉得疼,只想用自己的温度温暖这双曾经温暖的手,如果有机会,如果知道会这样,她定不会因为自己觉得委屈就离开他,哪怕可以守着他,也是幸福的!她的泪无声落下,一滴一滴落在司马逸轩身上,立刻融进那鲜红的颜色里,找不到痕迹。
然后,泪如潮水,汹涌而至,再也控制不住,就这样握着司马逸轩的手,丛意儿让自己的泪全部流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心里头好受些。甘南不知道是要抱着主人的身体还是该劝慰伤心的丛意儿,此时,他心中除了绝望竟然再没有别的感觉。
所有轩王府的人冲上前,一起哭成一团,他们不敢相信,他们的王爷会突然出现这种状况,皇上竟然可以下令处死轩王爷,但是,很明显,皇上是存了心的,纵然司马逸轩和甘南的武艺再好,也不可能抵挡住无数的乱箭齐发!
丛意儿完全没有了意识,她只是呆呆的握着司马逸轩的手,静静的落泪,原来悲哀也可以如此的无奈。她看着司马逸轩的脸,他已经没有了呼吸,皮肤却依然干净温润,眉头微皱,双目合闭,似乎有许多放不下的心事。身上的衣被鲜血染透,透着一股甜腥的气味,看起来如此不真实。甚至那冰凉的手,在丛意儿手中握着,竟然也感觉不到真实。丛意儿觉得整个人不是一种悲哀,而是一种崩溃!
“这箭是谁射的?”丛意儿的声音几乎是咬着问出来的,仿佛一个字一个字的滴得出来冰意来。
没有人吭声。
所有的人全都僵硬的站立着,刚刚的情景是混乱的,没有人说得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时之间箭如雨飞,整个的把司马逸轩和甘南围在中间,然后,一只箭正中司马逸轩的胸口,再然后,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司马逸轩突然死在他们的面前,这几乎是不真实的,怎么可能,他有那么好的武艺,但是,再好的伞也遮不住雨落如注,纵然司马逸轩有着天下无人可比的武艺,也不可能抵得过乱箭如雨!
这是多么俗套的情景!丛意儿无助的想,就好象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情景,男女主角在知道彼此相爱的时候却突然遇到了生离死别,看得时候总是要落下些泪来,替电视剧中的男女主人公难过,期望他们可以白头到老。但是那是电视,悲哀是可以慢慢的消失的,到真的事情发生的时候,竟然只有无助一种感觉。她要司马逸轩醒过来,她要他好好的活着,纵然他的爱情依然是遥远的,是她把握不住的!
“逸轩,这并不好玩。”丛意儿落着泪轻轻的说,“你,不可以这样开我的玩笑,在我终于决定好好爱你的时候,决定放掉所有来珍惜你的时候,你却这样不说一声道别的话就离开,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你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怎么可以有这样的结局?如果你是司马希晨和司马锐的来生来世,你绝不可以悔约,你答应过要生生世世照顾我的,我千里迢迢的赶来,你却不肯好好的陪我!为什么总是你在这儿等我,不是我在遥远的他乡等你?”
她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但每一滴泪落下来,都让在场的人心中一颤,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
“到底是谁射出的箭?”甘北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但是没有人敢回答。
“甘南,不必再问。”甘南疲惫的说,“此时,没有人敢承认是他出手杀死了主人,但是,一旦他觉得主人再也不具有震慑力的时候,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召告天下,是他,一箭射中了轩王爷,是他为当今皇上立了大功,我们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甘北茫然的看着甘南,伤心的说,“在下不相信,不相信主人就这样说离开就离开了,他是大兴王朝的核心,没有他,就不会有大兴王朝。为什么一只箭就可以让他离开?!他不应该这样的!”
丛意儿安静的看着面色平静的司马逸轩,静静的落泪,手中司马逸轩的手,完全没有温度的握在手中,再也感觉不到温暖和踏实。这样一个骄傲的男子,远避所有人自信的活着的一个人,用最温暖的心来呵护着她的男子,就这样毫无声息的躺在她的面前,任她如何伤心难过,如何呼唤,却再也唤不回!
“皇上驾到!”有人高声宣读。
蝶润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愤怒的盯着门口,看着皇上和皇后二人慢慢的走了进来。皇上看着躺在地上的司马逸轩,眼中闪过一丝悲哀的表情,但转瞬即逝,脸上的表情肃穆。丛雪薇的脸色微微苍白,脂粉的颜色看起来微微有些病态的红晕,华服下的身体似乎有些体力不支的虚弱。
“来人,把轩王爷的尸体抬下去,传朕的旨意,厚葬,虽然他受了乌蒙国女子的诱惑做了对大兴王朝不利的事情,但念在他是朕的兄弟,仍可厚葬。传朕旨意诏告天下,削去他的王爷之位,将轩王府拆掉,从此之后,大兴王朝不再有什么轩王府,也让朕的兄弟们晓得,不要自以为是的打这江山的主意。祖辈们争下这江山不容易,朕不允许这江山葬送在这些人手中!”皇上很威严的说。
丛意儿安静的看着几个走上前的人,目光中有着令人心寒的漠然,却令所有上前的人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丛意儿,你不要太过猖狂!”皇上有些气恼的看着不做声的丛意儿,一张脸,苍白,却清丽如仙,是一种他不熟悉的感觉,是一种平视,是一种根本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中的坦然,那眼神象透了司马逸轩,看起来极是可恶,却也让他心中有些不太自在。“不要以为你是司马逸轩的人,朕就不敢如何你,朕要你的命不过是抬手间,如果不是看你父亲的面,朕早就收拾你了。来人,将轩王府的人统统撵出王府,削为奴婢,包括这个丛意儿!”
丛意儿依然是不吭声,轻轻抬手阻拦了刚要站起身来的甘南,安静的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的人。目光如水,却寒可砭骨!
“意儿——”丛雪薇有些悲哀的看着自己的侄女,那眼中完全的不认命不退缩,象透了她的母亲,那个死时仍然纯净如水,坦然自如的女子。
一声清脆的声音,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你若敢动轩王府中任何人一根手指头,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纵然你是大兴王朝的皇上!”丛意儿安静的站在皇上面前,一柄剑剑尖轻轻的压在皇上的颈上,“你杀了逸轩,我会用一生的时间让你活得忐忑不安!”
皇上一窒,他想喊人过来帮忙,却觉得冰冷的剑尖随时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面前的女子根本不介意生死,似乎打定了主意,与他做对到最后。他若杀了她,反而是成全了她,但是,他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想杀眼前这个女子,似乎比杀司马逸轩容易不到哪儿去。杀了司马逸轩,完全是个巧合,不晓得哪个人射出这只箭,正好射中了司马逸轩的胸口,令他一箭送命!
“意儿!——”丛雪薇绝望的喊了声,“你,你要做什么?!”
丛意儿看也不看丛雪薇,冷冷的说:“你说我此时心情能做什么?!若是招惹了我,丛意儿何曾怕过什么?!信不信我如同昔日般搅乱整个大兴王朝!”
皇上觉得额上有冷汗冒出,丛意儿根本不怕死,她把生死根本放在一边,他身边有许多持剑的侍卫,但是任何人出手都不会快过此时的丛意儿,就算是此时有人一箭射来把丛意儿也来个一剑穿心,但是只要丛意儿手一哆嗦,就足可以让他立刻见了阎王!“你要如何?”皇上的声音有不可控制的颤抖,听来有些可笑。
丛意儿并不收剑,冷冷的说:“让你的侍卫们在我视线内消失,免得我一时生气手下没有分寸要了你的命!”
“丛意儿,不必怕他,也不必忌讳他!”蝶润一边高声说,她此时根本已经忘记了争夺,只知道有人杀了她最爱的男子,她想做的只有报复,“我在他身上下了毒,没有人有解药,就算是丛惜艾也不知道如何去解,这狗皇上不知道他中的是何毒,有怎样的难受!他若是敢碰一下轩王爷,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皇上一哆嗦,并点背过气去,说不出一个字!
丛意儿并不怀疑蝶润的话,轻一收手,收回了剑,刚要转身,几个侍卫立刻围了上来,甘南身形一纵,剑起落之间,只看到鲜血飞溅,几个侍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倒在地上。
丛意儿脸色一沉,一剑送过去,皇上只觉得颈上一凉,耳听得丛雪薇一声惊呼,有些犹豫,不晓得出了什么状况。丛意儿冷冷的说:“一个不守信用的皇上手下有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实在不意外,我只是小小教训一下,你此时的伤离你的气管不过分毫,若是我手下再用一分力,你就会当场憋命,让你手下的人安生些。我要带逸轩离开,包括蝶润!”
皇上下意识的一摸脖子,一手粘粘的血,让他脸色一变,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竟然敢威胁堂堂的大兴王朝的皇上,她真是不知死活了,但是,此时可以如何?!真是不知道,司马溶看中了这丫头什么好,不过是长得清秀些,看着顺眼些,但是,这在大兴王朝也算不上独一无二,比丛意儿好的姑娘多的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丫头如此不省事,惹得这么多人为她乱了分寸,使得整个大兴王朝没有规矩!他一个堂堂的皇上,何曾受过如此的窝藏气!
丛雪薇站在皇上身后,轻声说:“皇上,还是让她带轩王爷和蝶润离开吧。这丫头的武艺绝不次于她母亲,您现在受了伤,也需要尽快的疗伤,且不与她生气吧。”
皇上看了一眼丛雪薇,无奈的点了点头,愣怕横,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丛意儿偏偏就是个不要命的,他能如何?!至少此时不能如何!“好吧,看在你姑姑的份上,你带他们离开吧。”
丛意儿轻轻哼了一声,和轩王府的人带着司马逸轩的尸体以及蝶润离开了大牢,一行人,面色凝重,脚步沉重。
轩王府,一片狼籍,他们离开时皇上派人在外面点燃了柴草,此时烧得正旺,几乎已经有半个王府消失在大火中,好在府中的人都会武艺,再加上围攻的人多少有些担心没有尽全力,所以除了王府看起来已经不可修复外,只有一些人受了伤,并没有人死去。丛意儿站在那,看着一片大火的轩王府,心中有些颤抖,如果司马逸轩还活着,看到这种情景会怎样的伤心?
“我们去旧居吧。”丛意儿有些疲惫的说,“这儿无法让你们再呆下去,我们送逸轩去旧居吧。”
甘南点了点头,轻声说:“只怕此时太上皇还不知道,这几日正是太上皇闭关的时间,没有人敢打扰他,皇上一定是特意拣了这么个时间钻了个空子,若是太上皇知道了,定是不会轻饶了他!”
“他这样做,绝对不是一时冲动,一定是筹划了许久,才敢出手。”丛意儿用手按了按额头,看着车内安静无声的司马逸轩的尸体,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太上皇知道又能如何?不过是难过,也得接受,一样都是亲生子,失了这个,真的能再失掉另外一个吗?只怕是他早已经派人封锁了消息,太上皇一直觉得他不能够成气候,所以并不会特意留意他,此时我们去太上皇那儿,也不是容易的事。”
甘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低下头,哽咽不能语。
“逸轩,”丛意儿轻声说,“原以为来自遥远的地方,可以从容应付这儿的一切,自以为自己是冷静的,洞悉所有,却原来,也一样的无能为力,若是可以,我宁愿自己是愚钝的,只要可以让你如旧的活着,此时想,哪怕只是知道你还活着,也是一件天大的幸福。”
泪一滴一滴掉落,除了落泪,丛意儿竟然再也想不出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所有的所有,都只是单纯的反应!
一行人停了下来,正如丛意儿所猜测的,皇上早已经派人封锁了去旧居的路,还在十里之外,就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宫里的兵士。皇上不是个笨蛋,他知道也许手底下的人的武艺比不上轩王府的人,但是他用了箭,这种可以远距离发射的东西,而且是密集的,没有规律的,纯粹是乱箭齐发,而且事先并不打招呼,当这些人刚一进入射程,立刻乱箭如雨。这一群人一定是皇上的亲信,他们完全不顾及什么,根本就是毫不停顿,立刻就有人中箭倒地。这儿和大牢不同,范畴更大些,官兵更多一些,而且更无所顾忌些!甘南不敢恋战,立刻护着丛意儿一行人向后退,却发现,皇上已经派人埋伏在来时的路上,只是他们众人太过悲哀,没有发现而已,他们能够后退的地方竟然只有高高的悬崖,但是,悬崖后面就是万丈深渊和波涛汹涌的大海!
丛意儿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想起久远的自己,那个现实中的自己,常常会有这样的情形,来自纷乱的现实,熟悉的周遭,就如此时这般前无进路后无退路。此时,她再次有了这种茫然而慌乱的感觉。看着躺在车内依然平静的司马逸轩,丛意儿突然泪落,这次的泪是温暖的,不是冰冷的滑落的,在腮边轻轻掉落,却温暖了整个的身心,还好,有司马逸轩在,虽然他已经不再说话,不再呼吸,但是,最起码还有他在,有他在就好,纵然失了性命,其实也是幸福的,因为可以有司马逸轩陪着,她一定不会寂寞,而且也不必再理会这些所谓的是是非非。可以安心在九泉路上做对快乐伴侣!
握着剑,感觉到沉沉的感觉,突然了解了丛意儿的寂寞,她在这个朝代呆着,呆得异常的寂寞,所以她用心的爱着对她微笑的司马溶,纵然她知道司马溶是如何的不堪,如何的不放她在心上!也正因为她寂寞,所以,她留给此时的自己太多的东西,流云剑其实就是一种寂寞的剑法,如果没有寂寞的心灵和环境,没有一种远离世人的安静,绝对练不成这种武艺。在漫漫的岁月中,寂寞的丛意儿在远离人的寂寞时间里,抛却白日的浮躁,一点一点的将武艺渗透进她的生命,才有了此时纵然自己不会武艺却一样可以信手拈来。但愿丛意儿在她的时代里活得幸福,她一定可以活得幸福,因为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却可以保护自己,可以不必受任何来自他人的伤害,这就是一种远离俗世的安静和幸福。她一定会幸福!
“丛姑娘——”甘南仗剑护在丛意儿前面,现在他们真的是别无选择,除了向悬崖方向退,还真的是没有办法面对围过来越来越多的官兵,他们采用人海战术,一步一步的仗着人墙向前逼,“您小心些,主人出了事,您可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他的声音中透着悲哀,他不知道要怎样才好,只知道,要用尽一切办法保证丛意儿活着!
丛意儿并不忍心下手,虽然剑在手中,而且剑术精妙,却仍是步步后退,退到再无退路。她轻叹口气,冲着围上来的官兵,说:“你们到底是为何如此,放着好好的生命不珍惜,却到了这儿围住我们,就算杀了我们,你们也不过成就了一个昏庸无道的皇上,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会痛下杀手,怎么会顾念你们?!”
就在丛意儿说话间,有人下令放箭,这个皇上,似乎只会用这一招,不过,这一招好象特别管用,纵然武艺出众的司马逸轩也没能逃过暗箭一枚而失了性命,众人齐齐射箭,就算被围住的人有再好的武艺也难抵四处乱箭齐发。丛意儿和甘南一行人不得不打点起精神应付这不停射来的乱箭!围在最前面的人有被乱箭射中倒落在地,绊倒了后面的人,一时之间场面极是混乱,纵然丛意儿再心存善意,但为了避免葬身于乱箭之下,也不得不使出狠招,自然也有些人中剑倒地,一时之间拥挤的人一片混乱,从各处射来的箭根本不长眼,使得一些官兵不停的倒在地上。
突然,一只箭射中了一个官兵,他一个踉跄摔向地面,在他落下之前,他的身体突然倾斜向一边放置司马逸轩尸体的车辆,同时绊倒了几个附近的官兵,同时倒向车辆,使得车辆侧翻到一边,司马逸轩的尸体从车上掉落下来,摔在地上。丛意儿一眼看到,纵身跃过去想要接住,却被突然冲上来的几个官兵挡住,她一时腾不出手来,眼睁睁的看着司马逸轩的身体摔在地上,并且滚落向悬崖边。丛意儿心中一紧,闭上眼睛,手中的剑一抖,几个围住她的官兵只觉得颈间一凉,倒在地上,丛意儿纵身跃过去,一把拉住司马逸轩冰冷的手,但是,偏偏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的指尖刚刚触到司马逸轩的身体,司马逸轩的身体就由悬崖边滑落下去,丛意儿脑海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想要纵身而下,甘南眼尖看到,不顾围住他的人,及时冲过去一把拉住了丛意儿的胳膊,一只箭正中他的大腿,他倒在地上,但仍是死死的拉住丛意儿,甘北一边冲过来帮忙。丛意儿茫然的回头看着甘南,看到甘南眼中的乞求,她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甘南和混乱的众人。
“丛姑娘!——”甘南悲哀的喊,“主人他肯定不舍得您出任何问题,您若是也去了,主人的仇要如何报?!”
丛意儿有些不解的看着甘南,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头有些晕,人有些混乱,眼前的物品有些模糊,脚底下有些站不稳,隐约听得甘南有声惊呼传来,也觉得身体有些下坠的感觉,耳边隐约有风吹过,凉凉的!然后,似乎撞击了一下,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甘南呆呆的看着面前,丛意儿站着的地方是悬崖的边边。她脚下有块石头松动了一下,所以,她摔了下去,因为突然,因为下落的速度快,甘南一下子没有拉住,只抓住了一片衣袖。他的指尖深深陷进皮肤里,鲜血迅速染红了那片衣袖。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包括官兵们统统都住了手,司马逸轩死了,掉下了悬崖;丛意儿也摔了下去,那么高的悬崖,也必死无疑!皇上要杀的人都死了,死得如此不惊天动地。尤其司马逸轩死得那般简单!
大家心中都觉得非常奇怪,仿佛空的难受,难受的想要立刻死掉!想到这个大兴王朝再也没有了轩王爷,好象是一件实在奇怪的很的事情,好象没有了轩王爷,就没有了大兴王朝一般!
很冷很冷,冷得仿佛骨头都僵住了,没有一点的温度。一时之间,丛意儿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呆在什么地方,看着周围,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到,视线中除了黑还是黑,有流动的空气和寒冷的风,吹得她直打哆嗦,但是,这儿到底是哪儿?
是大兴王朝?还是她的莲蓉时代?
不可能她又穿回来了吧?这儿是现代吗?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她根本不可能活下去,除非她是神仙,否则她必死无疑,难道说,在大兴王朝有地狱和天堂存在?!
丛意儿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碎掉了,但是,她到并不怎么害怕,司马逸轩已经不在了,死对她来说,其实是最快乐的事情。她到大兴王朝的最初也是盼望想要死掉回到她的莲蓉时代的,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有些犹豫的,毕竟对这个大兴王朝是充满了好奇的,而如今,天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死最好,可以再遇到司马逸轩。
过了好久,大概有几个时辰的功夫,这期间丛意儿时而昏睡时而清醒,交错着,直到一线光线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才惊讶的发现,天知道,她若是知道这些个时辰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一定不会睡得着,因为她就在悬崖的边边上,身子卡在一棵弯曲的树杆与悬崖的夹缝间,侥幸活了下来,下面是望不到底的悬崖和汹涌的海水,晨时的风吹得她一阵阵的发冷,她是个医生,她知道,她时而昏睡时而清醒是因为她感冒了,而且是重感冒,浑身无力,脑袋沉得随时可以掉下来,让她的思维总是慢吞吞的。
她认得这儿,这儿是大兴王朝,因为她视线之中没有任何现代的痕迹,除了太阳红灿灿外,天空干净的看不到任何现代的痕迹,透通的蓝色让她的心立时澄静了许多。只是,悲哀是心中唯一的感觉,让她看轻了所有,司马逸轩已经死了,这是她不害怕的唯一理由,无论出现什么,都不重要,她离不离得开这个地方,无关紧要,随它去!一闭眼,丛意儿想要纵身跃下。
“丫头,我好不容易抓住你,你却去寻死,太浪费我的辛苦了吧。”一个声音与一只手同时出现,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胳膊,让她只做了下跳的姿势,人却好好的呆在原地没动。
丛意儿吓了一跳,她刚刚明明没有看到有人,除了悬崖就是卡住她的这棵老树,而且她人在悬崖一半处,根本没有人可以下来或者上来,怎么突然有人声传来?!
她顺声望去,发现在老树的枝节上坐着一位老妪,白发如霜,面上皱纹满布,骨瘦如柴,在树枝上坐着被风一吹随时要掉下去的模样,吓得丛意儿脱口说:“前辈,您小心些!”
老妪哈哈一笑,说:“丫头,倒是个乖巧的人儿,这个时候还记得关心我,你呀,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一晚上的功夫,你一会睡一会醒,嘴里唠里唠叨的说着梦话,一个劲的说什么司马逸轩,是不是这大兴王朝的轩王爷呀?又是一个痴心丫头。”
丛意儿听到从别人嘴里说出司马逸轩名字,心头一跳,说不出的难过,眼泪掉了出来,有些茫然的看着老妪,悲哀的说:“原以为已经知道他死在自己面前,只想着如果死了就可以见到他,但是,听到别人说出他的名字,却一样是如同刀割在心上一般,您何苦救我,若是我跳下去,这万丈悬崖定是活不下来,死了,就算见不到他,也可以落个心静,不必伤心落泪。”
老妪轻叹口气,淡淡的说:“你是若水的女儿吧?模样还真是像。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还得乖乖喊我一声婆婆,我是你母亲的师父。”
丛意儿眼睛瞪得好大,看着面前的老妪,有些奇怪,这就是江湖上的大魔头吗?她还以为是个男子呢?怎么是个如此瘦弱不堪的老妪,看模样已经老的很厉害了,她是‘母亲’的师父吗?她是一个让江湖上的人谈而色变的大魔头吗?!
“您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大魔头。”丛意儿老实的说,其实她也想象不出,怎样的人才算得上是江湖人口中的大魔头。
老妪哈哈一笑,提着丛意儿的身体纵身轻松的一跃,竟然落在一个飞过来的大鸟身上,那鸟身形巨大,竟然托着二人轻松的飞在半空中,滑过一条优美的弧形,于阳光中展翅而飞。丛意儿傻呆呆的看着身边的老妪,隐约看到悬崖上仍然有许多人影,不晓得情形如何了?
“他们不会有事,以他们的武艺那群笨蛋奈何不了他们。”老妪淡淡的说,她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但是却很有份量,“一个昏庸的皇上,难怪他爹始终不放心,只是智者千虑终有一失,那个老皇上还是疏忽了,白白葬送了自己最优秀的儿子,那个司马逸轩,确实是人中龙,只是可惜——可惜是个不肯再爱的人,否则,也不会心静如水,舍得下一切。”
丛意儿一愣,不解的说:“什么叫可惜是个不肯再爱的人?难道他有自己放不下的心上人?”
老妪叹了口气,说:“我认识他的师父,也是个脾气执著古怪的家伙,死心塌地的喜欢着你的母亲,对啦,你叫丛意儿吧?这名字还是我替你母亲为你取的,你喜欢吗?司马逸轩是个学武的奇才,但是他太冷静,他说,他这一生不愿意再爱,他师父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只说,心里头总有些说不出的牵挂,所以,干脆不爱,反正这大兴王朝没有他值得去爱的人,他曾经开玩笑说,也许人真有三生三世,他的爱,在前生前世中已经用尽了,再也不愿意爱了,听来很是奇怪,但是,见过他几次,他对女人始终是冷静的,他师父曾经以为他不喜欢女人,哈哈,不过,他的女人缘可真是好的不得了。”
丛意儿茫然的看着老妪,不错,司马逸轩就是这个样子,他总是那么的冷静,他总是逃避感情,甚至对自己,感情也表现的淡淡的,仿佛不是那么的灼热,仿佛是害怕爱上自己。
“你爱他吗?”老妪让大鸟落在一处丛意儿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是个山中的小院落,僻静的很,但很干净,木栅栏上爬满淡紫的说不出名字的小花,还有几株枫叶红得如同初生的太阳,木头建的房子,有些岁月的痕迹,但是,看着却极是亲切,“喜欢这儿吗?这儿是你母亲小时呆过的地方,她是我一手养大,武艺也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可惜也是个痴情的主儿,为了你爹,白白丢了性命。”
丛意儿几乎没有时间感到悲哀,看着四周围,这儿真是漂亮,有一条小溪流过,看得见鱼儿游动,地上青草仍然茂盛,虽然颜色有些许枯黄,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其间,煞是好看。“这儿真是漂亮。”
老妪微笑着说:“你母亲一直居住在这儿,直到她遇到你父亲。不过,这也是个人的命,婆婆我看得开,她只要过得觉得值得就好,幸福与否,只有她自知。不过,看到她留下你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还是蛮让我觉得欣慰的。丫头,司马逸轩不是一个轻言感情的家伙,你若是喜欢他,或许会很辛苦,他离开了,你得学会忘记他,好在你还没有爱得忘了自己。”
丛意儿在一处木凳上坐下,有些黯然的说:“婆婆,他是意儿的痕迹,他走了,意儿只觉得整个人索然无味,意儿真的很爱他,他走了,就好象抽空了意儿的生命。”
老妪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停了一下,想起什么来说:“你一定是饿了,我去做些吃的给你,也是幸运的很,今日在外面的时候遇到一个不知趣的家伙,招惹了我,我才会去了悬崖那儿,正好遇到你从悬崖上失足,刚好一把抓住你,但是司马逸轩那家伙却是掉进了大海里,到好,省得他那个皇上哥哥还要拿他的尸体做文章。”
丛意儿没有说话,只是傻傻的坐着,脑子里却是一片的空白,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
丛惜艾拨弄着面前的火,她消失了,竟然没有任何人来找她,不仅二太子府里没有人找她,就连丛王府竟然也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不过,这两日倒是出了不少的事情,最厉害的就是轩王府让皇上派人给烧了,轩王爷也被处死!那一日看到轩王府在火海中化为灰烬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但这事定于当今皇上有关,否则,哪里有人会有这种胆量,然后看到宫里的人在大街上张贴的告示,说是轩王爷贪心于皇位,竟然派身边的一位青楼女子去色诱皇上,幸亏皇上英明及时发现,制止了由轩王爷一手操纵的叛乱。丛惜艾真是觉得可笑,竟然当街笑出泪来。
回到这几日寄居的地方,看到那个乞丐仍然坐在那儿,她点了他的穴位,他动弹不得,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能只是为了在寂寞的长夜里,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虽然只是个乞丐,但是,在寂寞的长夜里,在她难过的时候,看到身边有这么个人在,竟然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你真是幸福,是个哑巴,只要吃饱了就好。”丛惜艾坐在火堆前,看着面前的乞丐,叹了口气,轻声说,“你知道吗?大兴王朝出了大事了,轩王爷让皇上给处死了,听说尸体掉入悬崖,对啦,还有未来的王妃,也就是我的妹妹丛意儿也掉入了悬崖,现在还生死不明,真是想不到!喂,你,你,你怎么了?!——”
司马溶开始没有听明白丛惜艾说得什么意思,她怎么可以如此冷静的说出司马逸轩和丛意儿的死讯?!父王怎么真的对他们二人下了杀手,他真的这么恨皇叔吗?!虽然自己也恨,可是,也只是想想,却并没有真的打算要治他们于死地!只觉得心里慌乱,竟然一口呛出鲜血来,悲哀有时候,是没有反应的,甚至只是一种郁闷之气,想喊喊不出来,想哭哭不出来!
“他们,死了?!”司马溶想问,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的看着丛惜艾,但是嘴形却泄露了他想问的问题。
丛惜艾点了点头,淡淡的说:“是的,他们都死了!”说完这话,泪水已经夺眶而出,滴落在地上,火苗映得她的脸极是不真实,“听市井百姓们讲,皇上派人围攻了轩王府的人,逼他们到了悬崖那儿,轩王爷和丛意儿双双掉入悬崖,他们终于是圆了心愿,可以好好的呆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可以让他们二人分开了!我原是想死,但是现在却不想死了,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要亲手杀了害死轩王爷的人,而且,我还要杀死逼我妹妹掉入悬崖的人,就算要杀也是我杀她,岂能轮到别人杀她!”
司马溶只觉得心里头堵得难受,说不出的难受,但又什么也做不了,急得整个人脸都变了形,最后,终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似乎这是他唯一可做的,他恨司马逸轩,但是并不想他死!此时知道父亲杀了皇叔,从此后这大兴王朝再也没有轩王爷这样一个人,也再也没有精灵可爱,冰雪聪明的丛意儿,似乎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丛惜艾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乞丐焦躁不堪的哭泣着,甚至跺着脚,整个人在地上团团转,好象疯掉般,到止住了泪,大声说:“你怎么了,疯了吗?好好的发什么疯?你不过是一个乞丐,轩王爷和丛意儿死与你何干?你不许这样!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说话的人啦,就连我的父母也不关心我的生死,那个二太子视我为眼中钉,你是我唯一认识的相信的人,你不可以出事,如果你出了事,我,我就真是没人理的人啦!”
司马溶愣了愣,看着丛惜艾,看到丛惜艾一脸的无助,到有些意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丛意儿的死讯让他整个人空了般的难受,他现在宁愿她活着,纵然她一生一世都不会爱他,纵然她一生一世都只能陪着他的皇叔,他都希望她活着!原来爱一个人,只要这个人好好的,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丛惜艾落着泪,无助的说:“虽然你是个乞丐,是个百无一用的家伙,但是,我,此时真的不希望你出事,不知道,二太子如果知道了丛意儿的死讯会如何?想一想,他也真是可怜,不能娶他爱着的女人,也是我辜负了他,并没有好好的珍惜他的爱,甚至还欺骗了他,若是早告诉他,或许他和丛意儿还可以走到一起,人呀,哪里有后悔药可吃,只是如今嫁了他,只能说我是自找的!”
司马溶呆呆的站在原地,丛惜艾的话听来如同针扎在他的心里头,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她口中的二太子,她还会这样说吗?
皇上坐在龙椅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太子,沉声说:“一切可都办妥了?”
司马澈并不抬头,并不看坐在自己父亲身边的丛雪薇,安静的说:“一切已经照父王的吩咐安排妥当,轩王府里的人因为都有武艺在身,能够抓回来的都关在了大牢里,逃走的已经派人四处追捕,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至于皇叔和丛姑娘,想来已经都送了性命,皇叔中了致命的一箭,正中心脏,当时就毕命,当时在场的人已经都封了口,至于丛姑娘,应该是无法再找得到,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落下去,下面就是万丈深渊,肯定是没有希望再活下去。丛王府那边已经嘱咐过,应该不会有事,皇后娘娘也是国事为重的人,不会介意的。”
丛雪薇恨得牙痒痒,什么叫皇后娘娘也是国事为重的人,不会介意的?!死的是自己的侄女,是自己二哥的唯一血脉,她要如何在九泉之下向自己的哥嫂交待?!真是!可恶!尤其是就是眼前这个人为自己下了毒,自己却不能向皇上说明,更是让她心中恼恨!问题是,这些天,惜艾跑去哪儿了?二太子也不在府里,难道是二太子良心发现,带她出去玩了?!听起来好象不太真实!
皇上喘了口气,这些日子总是觉得疲倦,做什么都没有意思,初时还是担心的很,担心蝶润那贱人如何下了毒,但好象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有些疲倦,传了太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已经派人去乌蒙国请大夫,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找到蝶润那个贱人?”
司马澈摇了摇头,依然头也不抬,恭敬的说:“孩儿派人在轩王府里四处仔细找过,没有蝶润的影子,抓来的人都说并不知蝶润在哪儿,孩儿觉得他们不会说谎,毕竟丛姑娘呆在府里,皇叔不会让一个传闻中与他相熟的女子呆在府中的,估计她是早早就离开了,只是不知去了哪儿,孩儿正在派人找寻。”
“一定要找到她,朕要亲手杀了她,朕要千刀万剐了她才解心头之恨!对啦,你爷爷可知道了这事?”皇上恨恨的说。
司马澈再次摇了摇头,轻声说:“祖父仍在闭关中,他老人家暂时还不知道这事,孩儿觉得暂时不要让他老人家知道的好,若是知道了,一时伤心是难免的,以他老人家的年龄,若是伤心过度出了事情只怕不好对列祖列宗交待。而且,他老人家也是我们大兴王朝的中流砥柱,出不得事情。这事还是交给孩儿处理吧。”
皇上点了点头,心中长出了口气,终于可以好好的做自己的皇上了,对啦,这几日好象一直没有看到司马溶,那个天意注定的皇上人选,这孩子,难道还没有放下丛意儿那丫头?!“对啦,你去看看你弟弟吧,这几日朕也不见他来向朕问安,你去和他说一声,就说是朕说的,朕已经派人和乌蒙国说好,随时可以让他们的蕊公主嫁入二太子府,只要溶儿他高兴就好。”
司马澈轻轻点了点头,恭敬的说:“孩儿知道,孩儿这就去他那儿看看,他是大兴王朝未来的皇上人选,纵然一时孩子气,终不会把整个国家置之脑后不顾,也许是这几日去了别处散心,过些日子就会过来看望父王。”
皇上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喘了口气,说:“可派人找到你皇叔的尸体?以及丛意儿的尸体?”
司马澈仍然低着头,轻声说:“孩儿四处找寻过,但是,那悬崖高过万丈,而且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纵然是武艺再高,也不可能存活下来,更何况当时皇叔就已经去了。父王您可放心,孩儿会好好的处理他们二人的后事,再怎么说,一个是大兴王朝的轩王爷,一个是未来的轩王妃,纵然有再多的不是,也由不得外人指手画脚,这些毕竟是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不提最好。”
皇上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其实朕心里也难受,毕竟是朕的亲兄弟,自小一起长大,而且也帮了朕许多,他这一去,朕心中真是难受的很,可是却无从说起。其实他要是想要朕的位置,完全可以告诉朕,朕并不在乎这所谓的帝王之位,若是他喜欢他肯坐,朕到正好可以落个清静,可以和雪薇好好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但是,他却用一个青楼女子引诱朕,还害得朕的皇后也中了毒,真是可恨!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再怎么说,他也是朕的亲兄弟,怎么可以让别人看笑话,你要好好的处理他们二人后事,就算是找不到尸体,也要隆重的安葬他们,也可告慰列祖列宗。”
司马澈恭敬的说:“孩儿谨记心中,孩儿这就去办。”
走出皇宫,伺候司马澈的奴才立刻紧跟而上,司马澈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前面,一张清静的脸,眉宇间藏着看不出的种种心事,他头也不回,淡淡的声音几乎听不真切。“可都处理妥当?”
那奴才的脚步轻快的很,看得出来是个武艺极高的人,年纪不是很大,但很内敛,轻声说:“都按主子吩咐的做好了,主子可以放心。”
司马澈点了点头,轻声说:“只是难为丛姑娘了,希望她最后可以了解皇叔的一片苦心。”
“有无心大师照顾,丛姑娘绝对不会有事,幸好当时无心大师赶得及,否则真是罪过大了。”那奴才轻声说,“这毕竟是险招,错一分一秒都是要命的事,主子要小心些,奴才觉得皇后娘娘对主子有些怀疑,奴才担心二太子妃多少知道下药的事。”
司马澈面沉如水,冷冷的说:“就算她知道又能如何?当年若不是她,我的娘亲哪里会无辜的失了性命,还连累了娘亲腹中尚未出世的婴儿,大兴王朝少了一位可爱的公主!我若不报当年之仇,如何对得起生我养我的娘亲,她老人家才是大兴王朝唯一的皇后!”
那奴才显然是个极忠心的极可靠的人,他安静听着,并且留意着周围的情况,神情极是警惕。“奴才还没有找到二太子的下落,这几日因着轩王爷的事情,多少分了些心,但是,好象二太子妃还流落在外,但依奴才觉得,以二太子妃的武艺,应付这宫外的事情应该还不成问题,对啦,听派出去的人说,二太子妃这几日身边一直有个乞丐陪着,不晓得是什么身份,但看二太子妃对他并无恶意,又见他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也就没有在意。”
司马澈点了点头,淡淡的说:“这些事情暂时要瞒着祖父,如果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会心急生出不适来,好在这几日他闭关,消息通报不进去。你们要仔细些,丛姑娘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儿,只怕她会很快回到皇宫来,绝对不会放过皇叔的事情,正如皇叔所说,这丛姑娘是天下最精灵可爱最让他放不下的女子,她的安全你们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尤其是父王,若是她回来,父王一定不会放过她,她在明,父王在暗,只怕是凶多吉少,一定要留意!”
那奴才点了点头,虽然远远有些宫里的人儿走过,也有些无意的看过来,或者看到大太子司马澈会恭敬的施礼,但是,任何人看来,只是看到司马澈一脸平静的吩咐着自己的奴才,那跟在身后的奴才一脸恭敬的听从着司马澈的吩咐,不过是一对并不张扬的主仆。这是宫里大家都知道的,司马澈一向是个平和稳重的人,从不招惹是非,也不太有什么架子,但是也不太容易亲近,一直是沉默而淡然的太子。
无心大师从房里走出来,看到丛意儿站在院中,一片黄绿中她的一身素衣非常惹眼,好象开着一朵素洁的花。她看得出,丛意儿不是一个喜欢打扮的女子,这几日住在这儿,平常就是一头青丝垂在肩后,或者随意一束挽在头上插一玉簪,一张脸也是素素净净的,看着极是舒服。这几日她的话不多,平常总是安静的坐在院落中,盯着看一朵花慢慢的枯萎,看得专心的让观者心疼,仿佛是一尊雕像,甚至感觉不到呼吸的存在。她很少落泪,眼睛却深如海,看得人心酸,比落泪更让观者觉得无助,觉得难过。
“丫头,外面冷,还是屋里坐会吧。”无心大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呀,这样也总不是个办法,再伤心,也换不回司马逸轩的生命,何必如此作践自己,还是想开些好,跟婆婆学学,你看婆婆就是无心的人,所以不难过。”
丛意儿转回头来,几日下来,她清瘦了许多,眼睛愈发显得大而清澈,仿佛一汪深泉,“意儿知道婆婆的好意,只是,意儿放不下离去的人,总是想着想着就忘了时间,其实这院落中极是有趣,一朵花可以静静的凋谢,一片树叶可以在风中起舞许久,真是很美丽。意儿知道再难过也换不回逸轩,但是,婆婆还是由着意儿吧。”
无心大师叹着气,在丛意儿对面坐下,轻声问:“那司马逸轩在我印象中好象并不是一个多情多意的家伙,平常总是淡淡的,而且聪明的近乎不是平常人,连他师父都说,那小子简直就不是个人,有时候他冷静的都让他师父觉得可怕,当然这个可怕不是个坏词,反而是他师父口中的褒义词。这样一个家伙,如何让你动了心,难道他学会温情脉脉?还是学会的甜言蜜语?”
丛意儿有些失笑,很奇怪,她此时竟然还笑得出,但是这笑反而让无心大师心中一颤,这笑容后面是深到不可以化开的忧伤,是一种生命的遗憾,是再也无法回头的无可奈何。“此时想一想,逸轩他倒真是聪明的紧,什么事情可以逃得过他的心思,但是,智者千虑却毁于一失,他竟然还是疏忽了,所以害得自己失了性命,所以说,他究竟还是凡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人,有时候真是要相信命的,或许这一生,他不肯再爱,不肯再让自己面对犹豫徘徊,不愿意再痴情相许。那一生的司马希晨和叶凡,为了建立一个大兴王朝,司马希晨几乎失去了叶凡,几番的犹豫挣扎,爱得辛苦而隐忍;而司马锐和慕容枫,或许是难得的痴情相许,却也是经过了一番生死才换来;也许这一生,他真的累了,不想再经历了,总是这样,在一个朝代,默默的等待,等待一份爱从遥远的地方赶来,历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总少不了他人的生生死死,分分离离,得不到圆满,何必,不如舍了吧。我想,他,是怕了爱了吧。”
泪水突然从丛意儿的眼角落下,落得安静而触目惊心。
无心大师有些意外的说:“你知道的还真是多,这些大兴王朝的旧闻是不对外人讲起的,我偶尔听你母亲说起些旧闻,但好象没有你说得如此透彻,你小小年纪还真是不可小瞧。只是司马希晨、司马锐这些大兴王朝的祖先与此时的司马逸轩有何关系?你竟然如此联系起来,且伤心成如此模样?”
丛意儿眼看着前面,看着落叶在风中起舞,轻轻的说:“婆婆,你信不信人有三生三世,终究要生生死死守着一个最疼爱自己的人?逸轩的爱并不激烈,或许他只是不想我受到伤害,因为他觉得爱一个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人,或许他宁愿今生不再爱的。或许是我该还他的,如果换做是我总是在等待中期望一份爱情的来临,我也会倦的。”
无心大师有些不解,心想:这孩子真是可怜,也不能怪她,经历了这些个生死,一时之间感情上总是有些不能接受的,自己当年不也是痴痴傻傻,直到这心不在了,心死了,才活过来?!人呀,还是无心的好,无心的话就不会有什么痛苦,就可以活得自由自在!
“好吧,婆婆不再劝你了,但是,丫头,你不可以再瘦下去了,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再瘦下去,风一吹就会倒的,只要你答应婆婆不再这样,你想要如何,婆婆一定不会管的。”无心大师无奈的说,“你呀,别的不说,只这痴情,最是像你母亲。”
丛意儿不再说话,看着落叶飞舞,安静的如一朵静静绽放的花般,透着一股清冷的味道。
“婆婆,你说逸轩他现在好吗?其实他去了,对他来说也许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可以不必再为大兴王朝奉献所有,包括他的喜怒哀乐,他此时或许是平静的吧,意儿真希望他去了天堂,并且忘记了意儿,这样,他可以在另外一处活得轻松幸福。意儿不愿意忘记,对于意儿来说,至少此时,所有的想念都是一种幸福。”过了好一会,丛意儿才轻轻叹了口气,说,“想到他会忘记意儿,心里就痛得受不了,宁愿与他纵然是阴阳相隔也是念着意儿的,可是,想到他会因为想念意儿而难过,如同此时意儿想念他一般,意儿就宁愿他不会记得意儿,可以好好的平静的幸福的活着,没有了意儿,可以有另外一个女子给他幸福的机会。其实抛却上天的安排,不是意儿,他一样可以获得幸福安静的生活,有了意儿,不过是几番波折,耗尽所有。”
无心大师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中了魔了!
司马溶身上的穴位已经慢慢的变得不可以完全的束缚他,但是,他却懒得回去,每天面对丛惜艾,继续装聋作哑,听丛惜艾唠叨些旧事,好象她此时更多的是在回忆旧时她与自己的事情,总是说着说着人就会发呆,这几日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尤其是知道司马逸轩和丛意儿出事后,她突然整个人变得有些特别能说,总是一二再再二三的说起旧时的丛意儿。每到听到丛意儿对他的痴情相许,心中就觉得自己十二分的可恶。
“外面出事了。”丛惜艾从外面回来,坐下,外面下着雨,她收起伞,虽然没办法回二太子府,也没办法回娘家,但是好在她在京城还有些早先存下的银两在银铺里,她去取了些,所以度日不是很困难,她还租了这处小小院落,日子过得到也有趣,有面前这个乞丐做伴,收拾干净了后人到也看着不错,虽然不够英俊,但比起司马溶的冷脸来说,还是舒服的。“听说皇上生了重病,正在张榜寻找可以救治的大夫。”
司马溶一愣,父王生病了?!怎么回事?!他下意识的脱口说:“他怎么了?怎么会生病?难道病得宫里的大夫也治不了?”
丛惜艾手中端着的杯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她觉得好象是个雷响在自己的耳边,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只是此时语气中只有焦急没有挖苦和冷漠。她盯着眼前收拾干净的乞丐那张陌生的脸,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怎么可能?这人怎么突然会说话了?怎么声音和司马溶这般的相像?“你,你,你什么时候可以说话了?!”
司马溶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无趣,丛惜艾听出了他的声音,他恼怒的说:“不错,是我,你听出了我的声音,我中了乌蒙国的易容之类的毒,你如果可以解,给我准备了解药,就可以看到我!”
丛惜艾不由自主的一哆嗦,立刻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司马溶的手腕,试了试,长出了口气,说:“还好,只是让你一时失了旧时的容颜,没有关系,此时药性已经极浅,而且下药的人特别有数,并没有对你造成任何的伤害,我这就去帮你配药,你随时可以恢复旧时模样。你在这儿等等,我这就去。”
司马溶愣了愣,这个丛惜艾,好象还是蛮担心自己的。他点了点头,说:“你马上去,我想立刻回去看看我父王,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到底这些日子出了什么事,先是皇叔被处死,意儿也丢了性命,然后是父王生了病,而且是宫中御医也处理不了的奇怪的病,难道是乌蒙国的人下得毒,他到底生了什么病?”
丛惜艾愣了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匆匆的说:“这些还不清楚,我这就去配解药,然后陪你去宫中看看,到底皇上是中了什么毒,虽然我并不是精于此道的人,但是毕竟在乌蒙国呆过,若是宫中的御医也查不出来,应该是中了乌蒙国的毒。你先不要着急,不需要太多时间,我去去就回。”
司马溶看着丛惜艾匆忙离开,在椅子上坐下,这些日子和丛惜艾相处,丛惜艾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把他看成一个可以说说话的陌生人,到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凭心而论,他也觉得,丛惜艾如果不太功于心机的话,倒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并不特别让人讨厌。但是,一想到意儿,他就没由来的讨厌丛惜艾,因着不知道他就是司马溶,她甚至并没有隐瞒她当时让意儿接近他的真实原因,这让他真的是恼怒万分。
丛惜艾回来的很快,她不仅带回了解药,而且还找来一辆马车,让他们可以迅速的回到宫中,并且直奔正阳宫,司马溶知道,父王最是宠爱如今的皇后娘娘,他生了病,定会住在那儿。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们二人,就算司马溶离开再久,也没有敢忘记二太子的长相,以及丛惜艾的模样,所以,他们顺利的到了正阳宫。
但正阳宫里一片寂寞,没有人在,几个正在打扫的奴才看到司马溶和丛惜艾,立刻跪下来迎接,告诉他们二人,皇后娘娘现在在暖玉阁陪着皇上,皇上这几日身体不适,正在那儿休养。
司马溶看了一眼丛惜艾,自己的父王到底生了什么病?这儿的奴才说起话来为什么有些躲躲藏藏?
丛惜艾看着司马溶,轻声说:“先不要着急,我们立刻去暖玉阁看看,如果可以看到皇上,我也许可以猜得出来,皇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儿的奴才们神情有些古怪,我也有些担心皇后娘娘。”
司马溶心中焦急,并没有在意丛惜艾慌乱中随意说出的我字,其实也不奇怪,这些日子来,她一直这样和司马溶说话的,一时之间也忘了再改过来。
二人赶到暖玉阁,迎面正好陪到丛雪薇,丛惜艾吓了一跳,才几日不见,姑姑竟然憔悴成这般模样,如果不是看她的打扮,丛惜艾还真认不出面前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姑姑丛雪薇。丛雪薇的身体裹在黄色的华服里,虽然打扮的非常仔细,但依然掩饰不住眼角的细纹,已经是个徐娘半老的女子,全不是以前妩媚娇艳的丛雪薇!
“皇后娘娘,您,您,您——”丛惜艾说不出话来,她一感觉就是,丛雪薇一定是中了毒,而且是乌蒙国一种特有的让人迅速衰老的药,这种药只有乌蒙国的皇宫才有,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看到丛惜艾,丛雪薇长出了一口气,好象看到了救星,这几日,她以一种不可控制的速度老着,每天看到镜中的自己都是触目惊心的,那张脸上,皱纹和岁月的痕迹迅速的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四处寻找打听丛惜艾的下落,但是始终没有消息,此时突然看到丛惜艾出现在自己面前,真是惊喜万分。
“你,你这几日去了哪儿?为何怎么也找不到你?”丛雪薇几乎落下泪来,看到司马溶,泪水就真的落了下来,哽咽着说,“二太子,你,你快去看看你父亲吧,他,他——”
司马溶冲进房内,外面虽然寒意逼人,这儿却是温暖如春,一眼看到自己的哥哥站在父亲的床旁,表情沉重,正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却没有说话,并示意他小声些。
司马溶看到床上躺着的父亲,脸色苍白,浑身无力,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很奇怪,他初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因为他的一感觉是,床上躺着的是个公公,而不是例来威武雄壮的父亲!皇上闭目躺在床上,正在休息的模样,脸色苍白而细腻,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别扭。
“大哥,父王他怎么了?”司马溶小声问。
司马澈示意他出去说话,出了卧房,看到外面正在交谈的丛惜艾和丛雪薇,司马澈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意味,但一瞬即逝,就连司马溶也没有看到。司马溶全心都在躺在床上的父亲身上,盯着司马澈,等着司马澈开口。
司马澈关上通往卧房的大门,轻声责备道:“你这几日去了哪里?宫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你竟然不管不问,你忘了自己是大兴王朝未来的皇上的事情了吗?父亲这几日突然染了奇怪的病,身体迅速的不适起来,宫中的太医们也诊治不出原因,已经派人去到乌蒙国请大夫来,或许可以解释其中的原因。”
“丛惜艾她或许可以看得出原因,毕竟她在乌蒙国呆过,多少知道些。”司马溶轻声说,没有解释他消失的原因,如果告诉自己的哥哥,自己是被人从二太子府里劫持走的,大哥会相信吗?估计可能性不大!谁会相信一个外人可以随便的从宫中劫走一位太子?!他看了一眼外面正与丛雪薇讲话的丛惜艾,说,“大哥,刚刚看到皇后,她怎么苍老的如此厉害?”
司马澈轻轻摇了摇头,说:“或许是这几日照顾父亲累的,这几日一直是她陪在父亲身边,等父亲身体恢复了,她休息些日子可能就会好一些。”
丛惜艾陪丛雪薇进入卧房看皇上,从里面走出来后,丛惜艾面带为难之色的,有些迟疑的说:“我不敢说,因为我也不是太清楚皇上究竟是怎么了,但是,可以断定的是,皇上绝对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这种毒应该是来自乌蒙国,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毒一定与蝶润有关,这种毒,我,”丛惜艾顿了一下,犹豫的说,“在乌蒙国的时候我好象听人说过,乌蒙国有一种药藏于宫中,从不外传,如果有哪位妃子或者皇亲犯了**之罪,就会用一种药作为处罚,这种药极是邪门,可以让人纵有七情六欲也如石人一般,也就是说,女人不再是女人,男人也不再是男人。但是,皇上,他,是如何中的毒的?不过,我也不敢肯定,或许是我猜错了,可以找到蝶润吗?如果找到她,就可以问出原因,或许还可以找得到解药。”
丛雪薇脸色一变,司马溶也一愣,只有司马澈面上依然沉静如水,没有任何的反应,大家似乎习惯了他的这种冷静,并没有人在意。
“蝶润她现在下落不明,在那次围攻轩王府中,她失了踪影。”丛雪薇犹豫了一下说,“那一日她被意儿带走后,就被安置在了轩王府,当时围攻结束后,在抓到的人中,并没有发现蝶润,曾经派人四处查找,却没有任何有关她的消息。她一定是被轩王府的人藏了起来。如今轩王府的人虽然有些人被关在大牢中,但是,大太子并没有审出有用的信息,有些人躲藏起来,包括甘南和甘北,想必蝶润一定和他们二人在一起。”
司马澈淡淡的接口说:“那些被抓的人并不是皇叔身边最重要的人,所以不知道蝶润去了哪儿,正如皇后娘娘所说,蝶润定是和甘南甘北兄弟二人在一起,但是他们二人武艺出众,虽然派了人四处查找却并没有他们二人的消息,所以,也没有关于蝶润的消息。这事一定和蝶润有关,宫中争风吃醋的事情太多,这一次只不是过惹得大了,牵连到父王,希望派去乌蒙国的人能够快些回来,带回那儿可以治疗此病的人,解了父王的痛苦。”
司马溶忍不住问:“皇叔和意儿的尸体找到没有?”
“没有。”司马澈静静的说,“父王也曾经吩咐我四处寻找,但是,那儿悬崖太高,下面是万丈深渊,大海汹涌,根本无众查找,就算是天下最好的武林高手,也逃不掉的,更何况是丛姑娘那般柔弱的一名女子,根本不敢做生还之想。”
饮香楼,客人如织,只是气氛与往日不同,轩王爷之死,已是人人皆知,大家都觉得意外,对于皇上给的理由总是半信半疑,素日里大家印象中轩王爷是个散漫随意的人,从不看重什么权位之重,更何况,大家心中都觉得,其实轩王爷的身份地位比当今的皇上都重要,突然间没有了轩王爷,大家觉得真是空落落的不是舒服,仿佛突然没有了主心骨般。
丛意儿迈步走上楼,她穿了件水蓝的衣,轻盈如水,只是有些瘦弱,脸色也白净如玉,透着几分淡淡的不适和忧郁,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看着让人心里生出怜惜之意。她并无任何打扮,但一踏进酒楼,却立刻吸引了所有的人眼光,只因着她身上无法模仿的安静气质,连忧郁都安静的象窗外飘落的细雨,让人不由自主的也黯然的心情。
酒楼此时并没有空座,大家却都生出想要让出桌子让这样一位女子坐下来吃饭的念头,但是,她身后还跟着一位瘦瘦的却健康的老妪,虽然衣着简单,却透着一股子让人小心翼翼的霸气,竟然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任何声音。
店里的伙计看了看所有的桌子,只有一张桌子还算空闲,桌子靠窗,只坐了一位中年男子,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儒雅而沉静,有些书生气,收拾的很干净,面容普通但并不让人讨厌,发间有些许白发,看着是个老实厚道的商人。
“这位客官,可否让这位姑娘和这位婆婆与您同桌?”伙计微笑着小心翼翼的问,“此时没有空闲的桌子,看这位姑娘面色有些苍白,大概是不太舒服,应该需要坐下来休息一下,喝杯热茶,客官可否通融一下?”
中年男子抬眼看了看丛意儿和老妪,顿了一下,似乎考虑什么,但是随即他就点了点头,温和的说:“当然可以,如果这位姑娘和这位婆婆不介意与我同桌,就请坐下吧。”
丛意儿在中年男子对面坐下,勉强笑了笑,回到这熟悉的地方,心里头总是莫名的隐隐做痛,总是觉得空气里都有司马逸轩的气息。是她自己要回来的,婆婆不放心,特意陪她回来,回来做什么?替司马逸轩报仇吗?她不知道,只知道想要回来,在司马逸轩生活过的空间里呆着,就算只是思念也是好的,也是幸福的!
“姑娘,看你脸色不好,喝杯热茶吧。”中年男子取过干净的杯子替丛意儿倒了杯热茶,并用手试了试杯子的温度,递给丛意儿,温和的说,“这茶杯有些烫,你要小心些。外面冷,离那窗子远一些才好。伙计,把窗户关小一些,免得风吹到这位姑娘。”
无心大师一撇嘴,这男人都是一个模样,只要看到漂亮的女子就会做出这等温柔举动,只顾着照顾丛意儿,竟然完全不知道旁边还有她这个老人家。算啦,丛意儿本就是一个让人心生怜惜之意的女子,旁人照顾她也是应当的,无心大师为自己倒了杯茶,却不甘心的讽刺道:“这位公子真是好心之人,丫头,他只顾着向你献殷勤了,连我这么大年纪一个人坐在这儿,竟然也视而不见!”
中年男子一愣,忍不住一笑,道:“倒是在下失礼了。”
无心大师一愣,这男子长得模样一般,笑容倒是很有味道,这一笑,让中年男子多了许多的魅力。她也一笑,口气温和了许多,说:“罢啦,只是开个玩笑,我这丫头,本就是一个让人怜惜的女子,你如此对她,最是正常不过,只不过,这丫头是个实心眼,你若是想献殷勤随你,却不要打她主意,她心中再也没有旁人位置,如果你失望了,可不要埋怨上天不公。”
中年男子似乎想笑,听着无心大师的话,眼神却始终温柔的落在丛意儿的身上,看起来有些三心二意。而丛意儿只是手捧着茶杯,似乎用茶杯的温度来温暖自己,她有些不禁寒意的感觉,脸色苍白的让人不敢大声说话,怕气息也会伤到她如玉脂般纯净的皮肤。
丛意儿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中年男子,礼貌的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声:“谢谢。”声音听来有些漫不经心,有些遥远的味道,然后她的注意力就转到了窗外,她看到外面的河,那儿,她曾经坐在司马逸轩准备的船上,因着一条相似的玉钗吃了一些小小的醋,想着,竟然在微笑间流下泪来。心里的悲哀无法宣泄,手中微微一哆嗦,手中的茶杯竟然随着一声脆响碎成了几片,几滴鲜血立刻随着茶水落在桌上。
“丫头——”无心大师吓了一跳,立刻伸手过去。
却仍是慢了一步,对面的中年男子似乎比她动作更快,已经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垫住了丛意儿受伤的手,拿走了她手上的碎片,仔细查看着伤口,甚至没有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训导。“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幸好伤得不重。”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中年男子的眼中却全是疼惜之意,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似乎受伤的不是丛意儿的手,而是他自己的手,看着手帕上逐渐晕开的血迹,他欲言又止。
无心大师看着,没有说话,这中年男子反应的倒真是快!不过,看样子也是个老实人,或许对丛意儿一见钟情吧。
丛意儿从中年男子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中,看着伤口,上面用手帕包得好好的,血迹有渗过来,但已经止住了血。她淡淡的说:“谢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没关系,伙计,帮忙收拾一下桌子。”
她的礼貌是明显的,也是冷淡的,让中年男子有些尴尬,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温和的解释:“对不起,一时着急,看着姑娘不小心弄伤了自己,到失了礼数,真是抱歉,希望姑娘不要介意,在下绝没有什么恶意。”
丛意儿轻轻叹了口气,淡淡的说:“谢谢。”就不再说什么。
无心大师一边看着,心中叹了口气,自从司马逸轩死后,她救了丛意儿,丛意儿就是这个模样,并不见得如何的大悲大痛,却忧郁的让观者从心里觉得颤抖。原本是深爱的男子,突然间在她生命里再也不可能出现,这种痛,如何语言可以表达?
“那个人好象挺喜欢你的。”无心大师等中年男子吃过饭告辞后,看着离开的中年男子的背景,笑着调侃道。
丛意儿有些疑惑,看了看无心大师,似乎听不明白她说些什么,然后才反应过来无心大师指的是刚刚离开的中年男子,有些漠然的说:“是吗?或许是个礼貌周全的人吧。”
“意儿——”一声惊喜的喊声让无心大师和丛意儿同时抬起头来,看着楼下走上来的司马溶,无心大师不太认得对方,不过,对方的注意力也并不在她的身上,他全神贯注的看着丛意儿,“你还活着?真是太高兴了,太好了!”
丛意儿看着司马溶,平淡的说:“这位婆婆救了我,听说皇上生病了,你怎么没有留在宫里照看皇上?”
司马溶叹了口气说:“我是出来联络乌蒙国的使者的,丛惜艾,也就是你姐姐,她看出来父王中了来自乌蒙国的奇毒,说是只有乌蒙中宫里的太医才可以诊治,没想到,真的请他们来了,他们竟然还摆起架子来,到京城有半日光景了,竟然还是不肯入宫替父王医治。”
“我姐姐她还好吗?”丛意儿简单的问。
司马溶犹豫了一下,说:“她还好,这几日一直忙着照顾父王和皇后娘娘,这几天皇后娘娘也身体不适,找不出个原因来,大家很是着急,幸亏有大哥在,应付着局面,否则我只怕是不可能遇到你。你下一步准备去哪里?回丛府还是——”
丛意儿摇了摇头说:“我和婆婆一起住。”
司马溶有些困难的说:“听宫里的人说,如今还是没有找到皇叔的尸体,你,你不必为了他守一辈子的空名份,虽然他说他要娶你做他的王妃,但如今他已经去了,你,还是随意些好。”
丛意儿没有说话。
司马溶并不想离开,但是,想到宫里病情起伏的父亲,只得离开,“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随时通知我,有我在,在这京城,你绝对不会有任何不妥。”
丛意儿点了点头,冷漠的说:“多谢。”
“丛意儿回来了?”皇上在床上打了冷战,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落下去,竟然还能够生还,真是够可以的,她如今回来,会不会来找他理论?难道是司马逸轩阴魂不散,特意让丛意儿活下来,来惩罚他的?“她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说要来宫里找朕?”
司马溶一笑,安慰自己的父亲说:“父王,你想到哪里去了,意儿她不是那种人,她只是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并没有任何言论上的指责,只是问起她姐姐丛惜艾,别的还真是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提起过皇叔。再者说,就算她有什么想法,她也不可能真的跑到皇宫里来与父王您对峙的。您还是好好养病吧。”
皇上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丛惜艾,问道:“怎么今日没见皇后过来?她是不是不太舒服?”
丛惜艾犹豫一下,想到早上醒来,自己的姑姑看到镜子里愈发苍老的面容的一声惊叫,以及打碎了镜子,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的凄惨模样,很是难过,轻声说:“皇上,您好好的将养身体吧,皇后她,她如今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不能过来看您,正在隔壁房里休息,您不必担心,她,她没什么事。”
皇上看着丛惜艾,轻声叹了口气,说:“你不说朕也猜得出来,只怕是蝶润那贱人所下的药此时作用越来越大,前些日子朕就觉得雪薇的情形有些奇怪,好象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看起来让朕心痛,难不成她中了什么可以让人迅速变老的药不成?对啦,澈儿,现在还没有找到蝶润那贱人吗?”
司马澈恭敬的说:“孩儿一直在四处寻找,但是京城里多半是些皇叔的旧识故交,若是藏匿一两个人实在是太过容易,孩儿怕逼得急了,蝶润会生出变故,只能够小心翼翼的四处寻找,父王您不要担心,孩儿会尽最大的可能找到她,让她替皇后娘娘救治。”
皇上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轻声说:“这也是命,不过,朕毕竟是大兴王朝的九五之尊,这点事情还是难不倒朕的,朕就不信遍寻天下名医就没有人可以解得了蝶润那贱人的毒!惜艾呀,你不要在这儿站着了,快去照看你姑姑去吧,她一个人在那屋呆着,心里一定是非常的悲苦,可惜朕此时也是身体不适,挪动不得,否则朕一定会过去看看她的。你转告她,让她好好的休息,朕一定会替她寻到解药,让她恢复旧时容颜的。”
丛惜艾点了点头,走出房间,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过。
司马溶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悄悄跟着丛惜艾走出了房间,紧赶了几步追上丛惜艾,声音不大的说:“这几日你好好的照看父王和皇后娘娘,此时这儿你是唯一知道乌蒙国药性的人,在乌蒙国的使者答应解毒之前,一切全靠你了。”
丛惜艾愣了一下,自打回到宫里来,司马溶就几乎没有和她说过话,今日还是一次如此和她说话,而且多少还带了些感情。她轻轻点了点头,轻声说:“惜艾知道,只是,这药极是歹毒,只怕是除了乌蒙国的人外,没有人可以轻易解得,只是他们这次为什么突然间如此摆起架子,好歹他们也只是我们大兴王朝的一个小小附属之国,为何这一次如此之嚣张?”
司马溶皱了皱眉,说:“如今是皇上生了重病,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因着父王的原因,并不敢过于强硬的要求他们,所以他们就提出了许多的无理的要求,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说就绝对不会替父王诊治。他们是断定父王的病只有他们解得了,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嚣张。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竟然可以下如此歹毒之药,她不过是一个青楼的女子,哪里来得如此神奇的药的吗?难道说,她一直就是乌蒙国的人不成?难道皇叔真的是在利用她?”
“绝对不会。”丛惜艾立刻说,“你也知道轩王爷是怎样的一个人,你也听宫里人的说起过,当年是轩王爷不想做皇上,才有了今日的皇上,如果他真的想要帝王之位,只要太上皇一声令下,就算是目前这种情形,他也是可以做皇上的。”
司马溶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我到宁愿我不做皇上,只要皇叔愿意放过父王。”
丛惜艾轻叹了口气,说:“宫里传闻,惜艾自幼由宫中的人断定所嫁之人必定是皇上,未来的夫君必定是九王之尊,所以,皇上准允了我们之间的婚事,因为他觉得您就是未来的皇上,不论当时皇上是出于何种原因,或许有某种原因让他断定您就是他未来的接班之人。但是,别的惜艾不知道,有一点惜艾是知道的,当时被宫中卜师认定未来会嫁九五之尊的女孩子并不是我,而是我的表妹丛意儿。如今看她最终还是没有与你结为夫妻,想来,或许天意注定的就真的是另有他人。而且,惜艾前几日与您相处,说句实话,二太子,您,真的并不太适合做什么皇上,您,欠缺一些成大事的筹谋和平静。”
在这几日的相处中,丛惜艾是真的觉得,其实司马溶更适合做一个闲散之人,享受一下也就好了,做不得为天下百姓着想的事情。他根本就没那个心
“若是你真的想要替你父王做些事情,或许你可以考虑此时以强硬的态度娶了蕊公主,他们不是已经答应你可以娶她了吗?”丛惜艾平静的说,“若是有她在,乌蒙国的人多少是有些忌讳的。”
司马溶一愣,“你竟然游说你的丈夫再娶她人!”
丛惜艾苦笑一下,说:“我不过是替你着想。”
阿萼盯着自己的姐姐,表情惊愕的很,不相信的问:“姐姐你确定你要嫁给司马溶那小子吗?那简直就是一个傻瓜,还不如丛克辉有趣。什么样的男人不可以选,纵然轩王爷已经死了,你也哭过了,寻死觅活过了,我还以为你——咳,你怎么突然间答应要嫁他了?!”
蕊公主表情漠然的看着窗外,好半天才慢慢的说:“这个司马溶我是嫁定了,而且我还要与他生儿育女,让我的子女成为未来的大兴王朝的主宰!这是乌蒙国百多年来一直的梦想。而且,只要我嫁了司马溶,我就有机会可以接近如今的皇上,我岂能允许他如此不讲道理的杀害轩王爷,完全是一个无道的昏君。这种人就根本不能做皇上!”
阿萼不以为然的说:“那是男人们的事,国家大事与我们有何关系,你何必如此想不开?”
蕊公主没有吭声,一直看着窗外,过了好半天好半天才冷冷的说:“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要再劝我了。”
阿萼叹了口气,说:“随你了,这是你的自由,你好自为之吧。”
司马溶非常意外,蕊公主竟然痛快的答应了婚事,而且完全听从他这边的安排。
丛惜艾看着司马溶有些困惑的表情,心里头长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女人,她知道蕊公主答应嫁给司马溶,绝对不是因为司马溶有多么的好,值得蕊公主嫁,蕊公主的目的只是在于可以为轩王爷报仇,以及成全乌蒙国的某些念头。
“父王和皇后娘娘可以参加仪式吗?”司马溶麻木的问。
丛惜艾有些犹豫的说,“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身体不适合出头露面,皇后娘娘情形越来越糟,如果乌蒙国再不拿来解药,她会在短时间内就变成一个老妪模样的人。皇上的身体也是极度的虚弱,而且——”丛惜艾看了一眼司马溶,咽回下面要说的话,低下头沉吟了半天,才说,“依惜艾的意思看,还是不让他们二人出现的好,虽然说蕊公主贵为乌蒙国的公主,但是她也只是嫁你为妾,所以,也不必兴师动众,只要简单的举行个仪式就成,府里的人出现喝杯喜酒就好。”
司马溶想了想,说:“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去办。我累了,要去休息,不要让人打扰我。”
丛惜艾点了点头,目送司马溶离开房间,站起身也准备离开。
“惜艾。”苏娅惠突然轻声喊。
丛惜艾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回头看着苏娅惠,问:“什么事?”
苏娅惠犹豫着,低声说:“你,还好吗?”
丛惜艾一笑,淡淡的说:“好和不好之间。你不必担心我会重新得了二太子的宠爱,二太子只是需要我帮忙处理一些事情,并不会因此就宽恕我所有的过错,过了这段日子他还是会想起你来的。”
“你真的想开了吗?”苏娅惠迟疑的问。
“想开如何?想不开如何?”丛惜艾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悲哀,却并不明显,虽然深刻,“苏娅惠,有了丛意儿,你我就真的不必一定求个结果,或许是我们太傻,若是一心一意的只守着一个喜欢的男子,或许幸福,胜过如今。”
苏娅惠愣了愣,看着丛惜艾安静的离开,突然落下泪来,爱情到了这个时候,留下的竟然只有寂寞。
丛惜艾在床上躺下,觉得一身一心的疲惫,以为可以忘记,以为可以再爱上司马溶,最起码可以不再那么的招惹他的不满,但是,为什么,在这样疲惫的情况下,竟然想起的还是那样一个身影?一个散漫的,微笑的,饮着酒,看着远方的身影,那个总是在自己无法触摸到的地方呆着的男子。他,真的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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