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狮城总动员-《金钱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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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ook chapter list       两天前。

      吴老四将烟枪交给癞头鼋后,鼻孔仿佛有一条毛毛虫在蠕动,眨了眨眼,一连打了两个喷嚏,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往鼻尖一掩,噗,擤出一大坨鼻涕。

      “册那,又伤风了!”

      癞头鼋将烟枪接了过去,并未搭腔,烤熟的烟泡往枪洞里一装,凑上烟灯,卟卟卟,连吸几口,鼻孔里钻出两条烟龙。

      香港的烟档,夙来节俭,多采用两灯一枪制,两个道友共睡一榻,合用一枪。换句话说,假如两个道友要过瘾,只能轮着来,一个吸,一个烤,等一个吸完一筒,将烟枪交与另一人,给别人过瘾,自己用烟签再烤下一筒的烟泡。

      这种做法,对道友而言,自然不是太方便,只不过看档怕事,又不在乎“上帝”的用户体验,不肯同时拿出两支烟枪,免得差人来冚档时来不及藏匿。

      不消说,这种烟档的档次是相当低的,但消费却是不低,一筒烟通常是两元,童叟无欺,概不赊欠,凡修道有成的老道友至少三筒起抽,假如口袋宽裕,能在烟档里泡整天,那日子就美了。

      吴老四是这间烟档的常客,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儿的看档会说不怎么流利的上海话。

      吴老四从上海来香港已有一年有余,一直没怎么走出北角,刚开始是不想自降身份学白话,后面是端着不肯学。

      在香港,只会说上海话一点都不影响生活,上海人有自己的小圈子,只要口袋里有钞票,自然有“乡音”为你服务。只不过,沾上“上海”两个字,就意味着贵,吴老四其实已经没能力再维持上海Style。

      为了这个缘故,他成了这个低端烟档的常客,风雨无阻,每天过来消费八元整,吴老四抽四筒,只会多,不会少。

      烟档设在英皇道的一栋唐楼里,离吴老四的住所不远,吴老四和他的老婆住在春秧街,他在家的时间要比在烟档少得多。

      吴老四是个不分昼夜的人,别人白天上工,晚上睡觉,他昼夜躺在烟榻上,不务正业。

      吴老四不是什么富家公子,没有成箱的金条供他挥霍,他能活得如此自在,“两饭”不愁,多亏了他有一个好老婆。

      吴老四擤完鼻涕,重新躺下,懒洋洋地烤着烟泡,忽然,一只苍蝇飞了过来,围着吴老四飞来飞去,一会儿停在他的头发上,一会儿又停在额角,令他憎厌之极,却又懒得理会,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烟灯上,烟泡烤不好,味道会差很多。

      对“黑饭”,吴老四向来讲究,白饭可以三天不吃,肉糜也能凑合,“黑饭”可不行,一顿都不能落,会死人的。

      待烟泡烤好,置入烟盘,吴老四端起矮几上的小茶壶,啜一口浓茶,闭上眼皮,养起神来。

      嗡嗡嗡……

      苍蝇仿佛看不过眼,扇翅膀的频率加大,不时落在吴老四的鼻梁上,弄得他不厌其烦,只能静候机会,待苍蝇停着不动,他抬手猛拍,苍蝇鸡贼得很,感触到掌风,嗡的一声,飞到别处,他的巴掌却落在鼻梁上。

      “册那,疼……”

      吴老四叫出声来,人也弹了起来。

      诙谐的滑稽戏引得隔壁的癞头鼋咯咯直笑。

      “有什么好笑,哈~啾!”

      又是一个喷嚏,吴老四不得不把包裹着黏黏糊糊的手帕再拿出来,挑拣不怎么黏糊的角角再擤一次鼻涕。

      烦透了,这个世上除了大烟,没有一样东西是可爱的,就是养活他的老婆也是一样,一天给我八块钱吸大烟,五块钱吃饭,还有五块钱零花,也不见她出去做事,哪儿来的钱?

      婊子,就是一个婊子,我头上早绿油油了吧。

      哈呸,该死的婊子。

      癞头鼋这个经常共榻却令他憎厌的搭子,令他憎厌的苍蝇,还有令他恶心的绿油油,三者加在一起,吴老四居然失了继续在烟档泡着的心思,等轮到,又抽了一筒,他离开了烟档。

      英皇道上,丽池花园的两端,有不少舞厅,大抵同湾仔的舞厅差不多,规模极小,有的只不过一层楼的面积,但厅不在大,可摸即行,上这种舞厅的准客户,也不是冲着跳舞去的。

      离着丽池花园不远,有一间小舞厅叫天上人间,吴老四最近也是这里的常客,一进舞厅就找了被他摸熟的舞女,进入昏暗的舞池蹦嚓嚓。

      “大姐,就是他。”

      舞厅的一隅,盘英冲吴老四努了努嘴。

      齐玮文乜斜眼睛朝着吴老四打量了一阵,眉头一蹙,抓起桌上的墨镜戴上,不发一言,起身往外走,高跟鞋橐橐。

      盘英跟上。

      出了舞厅,上车,车轮滚动,出了英皇道,驶上春秧街,停在一栋唐楼下。

      高跟鞋橐橐,拾级而上。

      停在三楼,敲响了房门。屋内一间梗房里,一张床上,一只手往枕头下一摸,一只马牌撸子出现在手里,大拇指一抠打开保险,枪放在最顺手的位置,眼睛依然闭着,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

      嘎吱,门被打开。

      “你们找谁?”

      这是李太的声音。

      “我们找金丽花。”

      居然是找她的,等等,声音有点熟悉,应该在哪里听到过。

      双眼睁开,抓住枪,身体翻滚,轻巧地落在地上,再次翻滚,双手持枪,身体与房门呈三十度角,枪口微微向上,正对房门。

      “找陈太呀,她昨晚上打了一夜牌,早上刚回来,这会儿还没起呢。”

      “这位太太,你帮我去看看丽花起来了没有,她青浦的姨妈托我给她带个口信,很急。”

      “这样啊,你们等等,我去看……”

      不等外面的李太将话说完,“金丽花”已经从地上起来,关掉保险,放好枪,掸掉身上的灰,从容地打开房门,映入一只悬在半空欲叩门的手。

      “陈太,你起来啦,有人找你。”

      “李太,我听见了,谢谢侬。”金丽花回着话,目光看向那个熟悉的声音。

      五分钟后,楼下的车厢里,齐玮文和金丽花紧紧拥抱。

      “大姐,你没死太好了。”

      “景琛,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

      “三八年的时候,大家都说你已经壮烈殉国。”

      齐玮文云淡风轻道:“执行一个特殊任务,景琛,我现在叫齐玮文。”

      金丽花松开齐玮文,抹掉眼角的泪花,轻笑一声,“大姐,我现在叫金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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